淚娑羅（上）

在梵我一如的邊緣止步，空觀的雙眼凝視滅盡的宇宙，明鏡台上的一縷髮絲、馨香，讓圓業法師在究竟涅槃的邊境停滯不前。

無明盡不明盡。剎帝利的黑暗迅速帶著絕望籠罩圓業法師。

又是一次挫敗的覺悟…圓業起了念。

「醒來吧！」薩婆盧對著圓業的肩頭棒喝！揚起了十日塵埃。

心不淨滅，受想行識如何能收？

圓業黯然睜眼，梵龍寺的香火突兀的闖入了圓業滅定十日的感官，「咳！咳！」圓業從盤坐姿朗嗆的跪趴在前，痛苦的吐出滿嘴的塵埃，乾澀的鼻腔一時間濕潤起來，好不難過。

「冥思十日，你卻在頓悟的邊緣裡掙扎了足足三日…這是為了什麼？」薩婆盧問。

「明鏡非臺、本無一物惹塵埃。只是…一縷髮絲、一縷馨香，礙了。」圓業跪倒在地，輕聲的說。摸了摸肩膀，世尊這一棒喝真是打得不輕，肯定瘀青了。

「礙了？我看是『愛』了吧？」薩婆盧揶揄了起來。

圓業不語。

「去！去！去！塵世的貪愛！既造了情緣，就別惹了梵龍寺一身情慾，去了了你的業再來！」薩婆盧狠踢了圓業的腿。

圓業挺身跪起，連忙三拜，道：「懇求薩婆盧世尊！教授滅情法！」

「哪裡有什麼『滅情法』？去！別耽誤了下一位覺者的緣。」

「世尊！」

「你與大梵有緣，終有入滅歸一的一天，如今你不僅情緣未滅，更是不懂緣起緣滅的自然心，縱使你有神人的領悟，有具足神通，但卻依舊…」

「依舊？依舊什麼？」圓業拉起了薩婆盧的衣襬。

「你身上有眾生願力，塵世裡…有人需要你。」

「誰？」

「不可說。總之…你的業、緣、願，不在這裡，在台灣。你回台灣吧。」

「我來印度是抱著必悟的決心，我沒有錢財回台灣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是嗎？」薩婆盧淡淡一笑。

「…」圓業無言以對。

「醒來吧！」薩婆盧說。又是一下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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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園中正機場的候機大廳裡，圓業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啊！」圓夜宛若大夢初醒，睜開眼後只覺得自己像是大睡了一覺，感覺眼目清明、頭腦澄清。他發現手上似乎握著什麼，定睛一看…是一張台北飛往印度新德里的機票。

原來是夢啊，我還沒到印度啊…圓業心想。

圓業忽覺肩膀一陣疼痛，翻起了袈裟看看究竟。

一條明顯的瘀青在肩膀上。

他不顧候機大廳人來人往，就這麼跪在地上跪拜起來。

一百叩首後，他從被自己引來的人群中走出，到票口辦了退票。

新年剛過的桃園，天空一直下著細細的小雨，大夢初醒的圓業大步得走上凡俗塵囂的道路，覺醒者的光輝彷彿在他背後閃耀。

「走吧，圓業。去圓了自己的業吧。」他加快了腳步。

他的行囊裡，除了滿滿的佛經外，在金剛經裡夾著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面目清秀的美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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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總醫院的護士們對圓業很有印象，她們沒見過這麼帥氣的和尚。可惜…這個和尚的總是一臉陰鬱，講話又小聲，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泥菩薩過江』的德性。

「喲，帥哥，又來見愛人啦？你好久沒來了吼？」一位豐腴的中年護士長看見走來的圓業，招呼了一下。

「小玉情形如何？」圓業的對話總是簡明扼要。

「嗯…你自己去看看吧…」護士不忍心說出實情。

走過肅穆的安寧病房，修為幾近滅定的的圓業對生死早已了悟，這裡寂靜的死亡氣息一點也不影響圓業，但是…每次越接近小玉的病房，他那如如不動的心，就會慢慢的跳動，然後…在小玉面前時，他就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凡人。

一個會為愛人流淚的普通男人。

他走到了小玉的病房前，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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