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戀上多瑙河４

深幽的黑獄，傳來聲聲椎心的慘痛哭喊，無盡的逼刑嚴拷，讓他在痛楚恐懼和冤枉無助的夾縫中拼命的吸進下一口氣。

「真的不是我做的…」江國慶說。沒有表情的執法人員，開始調整電擊棒的強度。調整到他願意說『通通都是我做的』的強度。

死神茱蒂輕笑一聲，冷眼旁觀。

幾千年來的老戲碼，天主教廷獵殺女巫時比這慘烈多了。

茱蒂親眼見過數百名女子同時釘在十字架上，被火活活烤死，茱蒂記得那一幕：她們從腳開始被煮熟、皮膚剝落，皮下脂肪真的散發出烤肉的腥香味，直到下半身全烤熟了人都還沒死，只是哭喊、再哭喊…然後暈厥，在臨死前就會清醒，然後在最極限的痛苦中哭喊、死去。

她們也是冤枉的。

不過，茱蒂看都看膩了。對死神而言…冤不冤枉無所謂，反正人通通得死。早晚的問題而已，而時間對人類來說，其實太多了，他們的有生之年在宇宙中也不過一瞬間罷了。

連一瞬間也不到。茱蒂想。

軍法執法人員拖著一位即將冤死的人，一如古羅馬戰士綑綁住被誣陷犯下姦淫的女子一般，拖行過佈滿暴民仍擲後的石頭上，再被釘上沾滿上一位無辜流血者的十字架上，然後是一場活跳蝦的烤肉秀。

只是，現在不流行燒人了。

現在改用槍決，對準犯人（或無辜者）的心臟來上一槍，倒下後再對著腦袋補上一槍。想起古代的種種死刑，茱蒂對槍決的感想是：仁慈多了。

茱蒂刻意不去回想古代黑獄最邪惡的一段：

多少男人、女人是在監獄被輪暴後，才被送上十字架燒死。

茱蒂開始覺得肚子有點餓了，她想起美國的電椅死刑，每次執行後都會殘留濃濃的焦味，讓她想起濃郁的俄式焦豬雞汁湯，最好還切些馬鈴薯、火腿、香腸。那真是找遍地獄都找不到的美食。

人類對於美食的天份，和殺人的天份一樣好。

他們對待同類的方式，很多時候就像對待食物一樣。他們常認為『要殺要剮，隨我意思』是一種很有成就感的感覺。

茱蒂忍不住讚嘆人類，因為他們真的很懂得如何草菅人命的藝術。

「你就像生魚片一樣，可愛的孩子。」茱蒂摸了摸江國慶的臉頰說。

生魚片。廚師等不及煮熟就直接送上桌的佳餚。

冤死者。公義來不及伸張就直接送上神的面前。

「放輕鬆點。不要想著仇恨、不要想著冤屈，只要放鬆，冷眼看生死會讓你走得輕鬆愉快，也讓我好辦事。」茱蒂高舉鐮刀，看著劊子手扣下板機的一瞬間，盡量讓這冤死者感受不到痛苦。

步槍，碰一聲！中華民國司法的一大步。（向前？向後？茱蒂也不知道）

鐮刀，刷一聲！天堂地獄沒有任何改變。

拎起手上今日收拾起的靈魂，茱蒂覺得現在死亡率比較低了，工作量也顯得輕鬆許多…只是…現代人的死法是越來越多元化了，所以死神的工作也越來越精彩，絲毫不覺得無聊。

唯獨『冤死』最特別，不是自然死、不是生病、不是意外、也不是謀殺。

更不算誤殺，畢竟那是經過『眾人審慎同意』下的殺害。值得慶幸的是，在許多廢除死刑的推動者奔走下，冤死的情況已經大大的減少了。

「去吧，生魚片，天堂有你的位置。看你要媽祖、佛祖、觀音、達摩、耶穌，任你挑一個老闆吧。」茱蒂將滿手的靈魂拋向陰森幽暗的天堂，祝禱這些靈魂得到歸宿，也等待最終也最初的公正審判。

揮別那曾經熟悉的天堂，茱蒂返回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的掙扎邊境，回到丈夫傑德的身邊，好撫慰自己其實一直為所有冤死者偷偷掉淚的心。

茱蒂揮刀大砍！空間劈斷出裂痕，是直達地獄多瑙河一端的捷徑，披上烏黑的連身帽，遮掩住她一直為人類祈禱的仁慈雙眼，只露出一向高傲不屈的豐厚雙唇，她說：

「每一秒鐘，全世界平均死五個人，總有一天會輪到電腦前的你。我明天就來找你。」

「你身上偷偷蔓延的癌細胞，突發的氣喘病，隨時暴斃的心臟或過勞死、中風，崩塌的順向坡、墜機（不管你是在機上、還是倒楣被壓到）、地震、風災、火災、水災、雪災、山崩、雪崩、車禍、觸電、任何你想得到的奇怪意外…就是跌倒我都能要你的小命，千萬不要以為你生命有多堅韌。不管你血管有多少，最大條也沒幾條。」

「怕嗎？大過年的，別怪我觸霉頭，趕快珍惜現在這一刻，有什麼話趕快跟你所愛的人說吧，我就要來了。」茱蒂回頭，再次叮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