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心慌６

 

 

 

行李，只有一箱。

灰色的老舊行李箱，我提在手上，並不費力。

 

站在監獄門口，心理醫師陪著我，我早已忘了我家的地址，心理醫師將會帶我回到我從前的家。

 

我們的交通工具是計程車。

 

我們在離監獄門口約 五百公尺 外的地方，坐在一個廢棄的公車站牌下等待計程車。

心理醫師坐在的老舊的板凳上，他看的手錶，又看看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用笑容回應了他的笑容。

 

然後…我的注意力轉移到在他身邊飛舞的一隻小蝴蝶。

牠是黃色的，牠很可愛，牠在公車站牌附近歡欣的飛舞，我看著牠…

心裡也開心了…

 

未來的我，將會像這隻蝴蝶，自由的在世界上飛舞著。

 

牠停在心裡醫師的腿上了…

這隻蝴蝶在他腿上休息。

我靠了過去，想仔仔細細的看看牠。

 

 

 

此時…

一個手掌…

重重的往蝴蝶身上壓了下去！

 

是心裡醫師的手。

 

 

 

 

然後，我的心理醫師慢慢的把手攤開…可憐的小蝴蝶…

一動也不動了…

牠的身體流出了綠色的汁液，翅膀也碎裂了…

 

（唉呀！瞧這個小傢伙！弄髒了我上星期才買的西裝褲！）心裡醫師埋怨的自言自語。

 

 

 

在這一瞬間…我的腦裡，彷彿有著什麼東西在膨脹…

讓我感覺到有點頭疼…

好像有某種力量在我腦裡活了起來…

 

（牠好美，不是嗎？）我問。

（你說什麼？）心裡醫師沒聽清楚我的問題。

（牠好美，不是嗎？）我看著被扔在地上的蝴蝶，重複了我自己說的話。

（是啊，不過我曾看過更大的蝴蝶呢！）醫師看了看手錶，隨意回答我。

 

（你覺得…牠活著時候漂亮，還是死了之後比較漂亮？）我問。

（啊！車子來了！快！提著你的行李，你終於要回家了！）醫師望著馬路的一端說著。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

 

 

 

沒關係，我會自己找解答。

 

 

 

一台老舊的黃色金龜車停在我眼前，司機打開了後車廂，我把行李放好後，打開前座的車門，坐定。

後座的關門聲也響起，醫師也坐定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我的焦點在…

 

蝴蝶。

 

（愛德華州南部，特福斯，蛇河路666號。）心理醫師跟司機說地址。

（也許要五個多鐘頭…這是長途旅程，看來我們需要多聊聊囉。）司機友善的說。

（沒關係的！一路上風景都很好，當作旅遊吧！）醫師也客套的回應。

 

我發現，司機手臂上的血管很粗。

當他打檔時，我看見他手指甲有污垢。

轉動方向盤時，手臂的肌肉會動…他的眼睛看著後照鏡時，我注意到他眼球裡的微血管。

 

（嗨！這位朋友話不多呢！你們是要旅遊嗎？還是找樂子？）司機把頭轉向我。

（我要回家。）我說。

（你住蛇河鎮？）司機似乎也些驚訝。

（應該是。）我回答，然後看了看 後座的 醫師。

醫師對我點了點頭。

（那個地方…現在…沒落了不少，那兒有一半的鎮，變成了鬼鎮了。）司機歪著頭說著。

(鬼鎮？)這個詞語，我好像有學過…

 

（不是真的有鬼，鬼鎮是指荒廢的城鎮。）醫師對我解釋。

（喔…）我點了點頭。

 

下午三點，車子在荒涼的公路上悠哉的前進著。

一行三人，在車上有一聊沒一聊的閒話著，主要在討論計程車這份工作內容，以及心理醫師的工作，多半時間，我都是沉默著。聲音都是由 司機與 醫師在延續。

我專注的看著窗外…

 

天上的鳥，在飛…

地上的蜥蜴，在爬…

我注意的，大多是活生生的東西。

 

（天啊！看看前面那玩意！）司機突然的叫出來。

我把視線移向前方，看見了…

 

一隻死牛橫躺在公路中央。

 

 

 

多麼美…我在心裡讚嘆著。

在這一刻，我似乎…又感覺到…

某種東西在我的腦裡復甦了…

 

 

 

車子減緩了速度，閃到一旁的車道，以免輾到牛屍。

 

（好可憐。）我說。

（可不是嘛！這條路常有牛隻經過，有時還成群呢！死個 一兩 隻不算什麼的！）司機悠閒的口氣說。

（死 一兩 個不算什麼？）我問。

（對啊，有時還一次被卡車輾過一群呢！）司機說話的時候，在笑。

 

 

 

我的頭，有點疼…

 

 

 

（有暈車藥嗎？）我回頭問醫師。

（有，我給你。）醫師說完，打開了他隨身的皮箱。

 

（來！拿去吧！）醫師遞來一罐白色小藥罐。

（謝謝。）我接過藥罐。

打開藥罐，我倒了兩顆藥到手上，往嘴裡送。咕嚕一聲，藥從喉嚨滑進了我的胃。

 

（還你。）我把藥還給醫師。

（休息一下吧，路程還遠呢。）醫師拍拍我的肩膀。

 

他拍我肩膀時，我下意識的看一眼他手掌背的血管…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這位哥兒們！）司機爽朗的口氣問我。

我把頭靠在椅背上。

 

 

 

（耶穌。）我回答。（耶穌．唐納修''Jesus　Donahue''。）

 

 

 

我閉上了雙眼。

窗外吹進的風，很涼爽。

沒有生命的風…

也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