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難百川花（中）

一片雪白把琥珀色的夕陽反射到不盡山的雲彩下，把久木老邁的身形拉出一道長長的斜影，他拐著竹杖支撐著從早晨行走到傍晚都沒有休息的身軀，越過一道又一道的山麓，去尋覓百川花的蹤跡。伴隨的喘息聲越來越沉重。

「老了...」久木的自白。

「我被許多仇家追了一輩子，想不到年紀這麼大了，今天還是逃不過...」久木接著說，他回頭看著跟在後頭的『新同伴』問︰「妳是哪一個流派的忍者？甲賀嗎？」

鬼哭十六夜用沉默回答。

一刻鐘前，十六夜穿著雪白的忍服隱匿在雪中，當她從雪中躍出時，差點把久木嚇得心臟病發。那時鬼哭的小太刀，只有間髮之差就要斬斷久木的喉嚨了。並不是鬼哭的刀法不精湛，而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理由，讓鬼哭覺得還不是動手的時候。至少眼前這個老人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這一點點不殺的理由是什麼？

小橘？

「能不能讓我完成最後一件事，再來要我的命...妳看看我，我根本逃不掉的。」當時久木是這麼說的。

然後小太刀回到蝴蝶結中沉睡。

「妳的臉為什麼這麼醜？」久木問。

小太刀又開始不安分了。這是十六夜面對過最誠實的問題。她拉起禦寒的白色圍巾罩住臉孔，圍巾變成面罩。

「妳以前是影武者對吧？」久木看了一眼眼前的山峰，那已經是最巔峰了，百川花一定就在那個山頭。「我聽說以前的影武者，為了喬裝成自己君主，不惜將自己毀容，好易於易容。」

鬼哭搖搖頭。

「是妳修行忍術時發生意外嗎？還是為了修練某種忍術才毀容？」久木的問題沒有停止。像他這一生的災劫一樣，從沒有停過。

鏗！

鬼哭迅速抽刀，決定用小太刀回答他的問題！

「抱歉，請息怒。我不是故意冒犯妳。」久木停止腳步，回頭看著怒目圓睜的十六夜。

十六夜憤怒的揮動小太刀，示意久木快點前進。

踩過落在雪地上的櫻花瓣，十六夜看著久木的斜影漸漸模糊，看來即將日落了。

「我只是想知道...即將取我命的劊子手，是什麼樣的人...」久木低聲說。

「鬼哭...鬼哭十六夜，南蔭流忍者。我的臉是燒傷...」十六夜說。

兩人停止了腳步，十六夜細小的聲音和夕陽最後的餘暉同時落下，天空變的黯淡無光。

但久木感覺到世界似乎亮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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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暗啊...不是我要拖延時間，但我這雙老眼睛真的找不到半朵花，而且今晚又沒有月光...」

鬼哭來到一棵正發出嫩芽的樹。應該是棵櫻花樹吧。十六夜想。

她向久木指了指櫻花樹下，示意老人坐下來休息。

「不了，我想早點找到百川花，小橘她...」久木朝著漆黑的雪色中尋覓著地上的任何光影。

十六夜索性席地而坐，閉上眼睛調息。

她耳朵裡聽著久木著急的腳步聲，和他急促的呼吸聲，和這個靜謐的不盡山巔融合成自然界的一部分。

久木的急促的呼吸聲，是為了小橘的生命而喘息...

十六夜發現了極為嚴重的是：久木果然是高手，這將是她面臨的最困難任務。

不用動刀劍的任務，這是場心靈的任務。

百川花就靜靜的立在那裡，十六夜用她的瞳術看得一清二楚，就在櫻花樹下，一朵又一朵的百川花繁盛的開著。但她沒有告訴久木...

她需要一點時間思考，這個任務...該怎麼完成？徘徊在殺與不殺之間...

她看到首領嚴厲的神情，似乎在不盡山的夜空裡怒視著。她又看到小橘揮著手的期待表情，就在久木著急的身影後。

「咦？醜八怪，妳身旁那些是花嗎？」久木突然凝視著十六夜的身邊。

我看還是殺了他好了。十六夜想。

久木伸出的手，靠近了百川花。

十六夜的小太刀，靠近了久木神荒！

「不要...」十六夜說。

「說什麼蠢話？快讓開！這可是要救小橘的藥，讓開！我可不怕妳，我這把年紀了！不怕死了！」

「不要...不要傷到花蕊...百川花的藥性在根部，把花蕊灑向附近，明年才會有更多的百川花。」十六夜解釋。

「啊...是這樣啊...真是謝謝妳了。」久木感激的表情在夜色裡依舊光采。

久木專注的將花蕊剝下來，然後細心的灑在櫻花樹下。然後挖了些泥土把百川花的根部包裹好，然後小心翼翼的束起，放在麻布袋中。久木綁好布袋，擦了擦手上雪水和泥土後說了這句：「妳的聲音很好聽。」

十六夜相信久木神荒是一位非常誠實又直接的長輩。

他是好人。

「那麼...麻煩妳了...」久木將麻布袋遞給十六夜。

千人斬豪傑跪在地上！「請妳務必將草藥送到！讓小橘能健康的長大！萬事拜託了！」他說：「我現在就把命交給妳。」

不盡山的月光從雲層中悄悄的探出頭，月光反射在十六夜高舉的小太刀上，冷冽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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