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戀上多瑙河３（上）

多瑙河畔的薄薄霧氣，把死神的黑色維多利亞城堡包圍住，像巧克力被白色紗布包裹住一樣。死亡的甜美。

「這陣子真是忙的不可開交。」脫下斗篷，隨手將巨鐮丟在沙發旁。傑德一臉疲憊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茱蒂體貼的為傑德按摩肩膀，「海地這次地震，可真是忙翻你了。」她靈巧的手指把傑德弄的癢癢的。

「上帝弄了個地震，搞的所有天使、死神都忙的人仰馬翻，唉…」傑德抓住了茱蒂的手。

茱蒂從後頭摟抱傑德的頸子：「那這次業績如何？」

「將近三十萬，比南京大屠殺少一點。」傑德說。

「去！沒有破紀錄嘛！你真差勁！」茱蒂推了傑德的腦袋一下。

「南京那一次不一樣嘛，那時候我可以慢慢撿靈魂。海地這一次一口氣這麼多，我怎麼忙的過來！？」傑德抱怨了。

「廣島、長崎核爆那一次，我還不是處理得很好。你還狡賴？你是不是跑去哪裡野了？」茱蒂將手叉在腰間，開始懷疑起眼前這個她稱為『老公』的男人。

「我想喝檸檬汁，麻煩妳了？」傑德滿不在乎的昂起頭，開始閉目養神。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鬼混了？」茱蒂的眼神，開始像死神了。雖然她本來就是死神。

「唉…我沒有去鬼混，妳幫我弄杯檸檬汁來，我就跟妳說我遇到的事。你得讓我解渴一下吧。」

一分鐘後，傑德喝了一口檸檬汁。茱蒂坐在他身旁，等著聽他這次的奇遇。

---

她叫做朵娜，住在太子港的盧地。

傑德的斗篷輕輕掃過海地乾燥的土壤，沒有掀起任何塵埃。朵娜躲在橋下，她蹲在那哩，手指搔著附近唯一一塊濕濕的土壤，不到一坪大。土壤上種植著許多株矮小的向日葵。它們正把頭對著即將落下的夕陽。

傑德就站在朵娜身旁，悠哉的看著朵娜每天放學都會跑來照顧的向日葵。

下午四點五十分，炙熱的灼陽顯得慈悲許多，向日葵紛紛垂下頭，像是在為朵娜鞠躬。朵娜起身，她走向河旁，將澆水的用的可樂瓶用泥巴埋起來，明天的同一個時間，她會再把瓶子挖出來為向日葵澆水。

朵娜踩著沉重的腳步回家，傑德看得出來…朵娜似乎很不喜歡回家。

傑德跟著。

「快幫忙收衣服。」母親在朵娜還沒進門的那一刻，就在門外馬路旁的狹小『曬衣場』說。

朵娜墊起腳尖把衣服一件件的收在自己的手中。這個動作讓傑德想到柏林圍牆，當時祂就是在柏林圍牆旁的戰壕裡這樣撿拾靈魂。

「不要進屋，朵娜。快要地震了。」傑德在朵娜耳旁說。

有好一陣子傑德沒和人類說過話。上一次祂是對金正日（北韓總理）說話，當時傑德說：「老變態，現在不要找我麻煩。」

朵娜抬起頭看了一眼天際的雲，在天空的邊緣看到一條條美麗的紅色雲彩，像被釘在牆上的紅色緞帶。

朵娜家斑駁的黃漆下種植著許多盆栽，都是朵娜從放學的路旁摘回來的花，形形色色什麼都有，朵娜甚至不知道這些花是什麼品種。她們鮮豔的色彩在貧瘠的土地上顯得很明亮。

海地的確需要多一點鮮豔。傑德打從心裡這麼覺得。

---

天搖、地動！

大自然發出聲音時，人類都會沉默。

「快進屋！朵娜！是世界末日！快躲起來！」媽媽大喊。

「離開房子！朵娜！是地震！那房子會倒！」傑德大喊。

『孝順』的首要條件就是：聽媽媽的話。

朵娜躲進了兩坪大的房間，床上吊滿了衣物。朵娜鑽進了窄窄的床底下，她知道：這才不是世界末日，是地震。但她不知道：對海地而言這就是世界末日。

媽媽跪在家門口，一隻手扶著搖晃不停的老舊牆壁，一雙手顫抖，舉得老高！嘴裡喊著：萬福！天主！我父！喔！祢要降臨了！我悔改我的罪！請原諒我！我不會再偷歐菲家的襪子了！

傑德站在朵娜的母親的身後，祂高舉手上的巨鐮…

妳的時候到了，我盡量讓妳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傑德專注的看著即將倒塌的老舊水泥牆。

乾淨俐落，朵娜的母親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靈魂就被傑德溫柔的送上天堂。她的靈魂其實很潔淨，守寡十年的她，這輩子大概只做過偷襪子的壞事吧…

而她偷的襪子都不是給自己穿，而是朵娜每天早上上學穿上的。

大家窮到襪子都買不起，學校還規定要穿襪子。這是朵娜的母親常埋怨的事。

傑德走向被牆垣埋沒的房間，祂走向朵娜。

舉起鐮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