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羽翼３

 

 

祭壇上，在兩盞搖曳不止的燭火下，一位身形矮胖的神父在那裡。那位神父就是在凡妮來到修道院的第一天，耐心勸說她下車的神父。他依舊穿著那件代表神職人員的黑色服裝，領口上的羅馬衣領象徵神職人員的崇高。

 

唯一不同的是，神父沒有穿褲子。而在神父下半身的前方，一個女童裸裎的躺在祭壇上。凡妮不確定是自己在搖晃，還是世界在搖晃，但她可以確定：神父的腰在前後搖晃。

 

驚嚇、噁心、疑惑。三種心情結合成恐懼，「我們快走！」凡妮回頭對小荷說。

 

當她回頭看小荷時，她看見了小荷滿是疑問的小臉，但…她不只看到小荷，在小荷後方的長廊上，黑暗中，一道燭光慢慢的往自己的方向移動。

 

是一個拿著燭臺的修女！

隱約可以看到她高瘦的身材，凡妮記得第一天來到修道院時，她拿著教鞭痛打自己的猙獰表情。

 

「有人來了，我們快躲起來！」凡妮的內心一緊。剛才看見的影像仍在腦海裡撼動她。

「到廁所！」機靈的小荷立刻提供一個藏身地點。

 

兩人跑到了廁所前，陰暗的廁所沒有任何光源。

 

「電燈開關在那裡！」小荷說。

「不能開燈，會被發現！」凡妮說。她抓著小荷就往廁所裡摸黑前進。

 

廁所的門全都開著，這是為了讓隔間能夠通風的緣故，所以童工每天下午打掃後，會把門全部打開。躲進了其中一間廁所裡的隔間，將門反鎖。小荷緊緊的抱著凡妮，讓凡妮想起自己以前無助時，也像這樣緊緊的抱著媽媽。凡妮也摟著小荷的肩膀。

 

有腳步聲。

一個緩慢的腳步聲進入廁所。

 

腳步聲走進了隔壁的廁所隔間，然後凡妮聽到了解開衣物的聲音。不到幾秒鐘，一股臭味就瀰漫了整間廁所。在上廁所，上完就會走了，凡妮這樣想。

沖水馬桶的聲音響起，然後是開門聲，腳步聲慢慢離開。

 

「走了？」小荷小小聲的問。

「嗯。」

 

推開門，瞳孔習慣了黑暗，凡妮看見廁所外的微光，是大會堂的燭光。凡妮又想起剛才的邪惡畫面，神父壓著一個女童的畫面。

 

「我們最好快回地下室去。」凡妮說。

「我還沒向天主祈禱…」小荷說。沒有看見那一幕的她，仍想去大會堂祈求天主的天雷。

「不論在哪裡祈禱，天主都願意垂聽，我們在這裡祈禱吧。」凡妮說。然後跪在廁所的地上，準備禱告。

「好！」小荷滿意的說。其實，她並不在乎在哪裡祈禱，她只希望能在一個沒有修女的地方，安心的跪下來祈求上帝。

 

萬榮天主，祈求祢為我和凡妮祝福，祝福我們能離開這個修道院，用祢的天雷把這個可怕的修道院炸掉吧，不論祢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願意做。

 

一個閃光亮起！

是天雷！？

 

 

 

廁所的燈光亮起，大會堂那位矮胖的神父出現在門口。他身後是那位身材高瘦的修女。

 

 

 

「廁所的門全是開的，只有一個門是關著，這是非常明顯的，我的孩子。」高瘦的修女看著凡妮的眼睛說。

「希望她們沒有看到什麼事…尤其是大會堂裡的事。妳知道怎麼處理，親愛的黛薇姐妹。」神父對修女說。

 

當神父轉身離去時，凡妮看見神父看了她一眼，並且微笑。那一眼，讓凡妮全身感受到遠比父親恐怖的顫慄感！那個微笑，充滿了邪惡…以及骯髒。

 

「小荷，跟我來。凡妮妳回去睡覺。明天會讓妳學到教訓。」黛薇修女說。

 

凡妮輾轉難眠，當小荷在半小時回來後，她才安心。她隱約聽到小荷在地下室的角落裡哭泣。直到隔天早上，凡妮才發現小荷身上佈滿了教鞭造成的紫紅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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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的打掃，是童工們唯一有機會可以彼此聊天的時候，但不能太大聲。

 

「她打了妳？」凡妮摺好了地毯，來到小荷身旁。

「嗯。」小荷哭腫了眼睛。

「以後上廁所，最好不要關門。」凡妮說了一句幽默的話，但她完全不是開玩笑。

「我們一起去丟垃圾。」小荷說。畢竟不是第一次被打，習慣了也就好了。

 

事實上，這裡的每個兒童，都被黛薇修女狠狠的打過。

 

兩人提著垃圾往修道院的大門口走去，每天早晨修道院、紡織廠、成衣廠的垃圾都會集中在門口，然後由丁格爾鎮的回收車收去。凡妮和小荷一起走著，其他的童工三三兩兩的提著修道院各個掃地區域的垃圾，和自己最要好的小朋友一起走，一路上彼此閒聊。大多是詢問誰被打最多次，誰工作時受傷，或是誰生病之類的話題。

 

凡妮和小荷彼此分享來到這個修道院的原因，凡妮把爸爸那該死的『去海邊玩』的謊言告訴小荷。小荷則是一出生就被放在籃子裡，扔在修道院的大門口，和垃圾堆放在一起，然後被黛薇修女撿了回去。是成衣廠的女青年將她養大。用剩下的羊奶餵她，大一點後，就用剩菜剩飯將她養大。

 

「妳看，門口好多人。」凡妮指著修道院的大門說。

 

小荷順著凡妮指的方向看過去，有許多人在門口包圍著一台像公車般大的深藍色大車子。那群人有的扛著攝影機、照像機。還有一些拿著麥克風的人。

 

他們是記者。

 

許多修女們站在門口觀看門外的景象，童工們因為門被關著，手上的垃圾只能提著，等著大門打開。修女、童工、一些神父，站在門內透過大門的欄杆向外看。

 

「又送了一堆新來的成衣廠員工，這些罪人也有得受了。」黛薇修女自顧自的說。手上的教鞭不停的揮動。

 

成衣廠的員工，除了一些是長大的童工，還有一些是受罰的神職人員與修女。還有…都柏林監獄裡，派來從事勞動生產的罪犯，他們的伙食由當地政府提供，修道院不負責照養他們。拉撒錄修道院引用罪犯來從事勞動的原因是：可以得到政府的補助津貼。

 

一位一位的罪犯下車，手上都戴著銀亮的手銬。她們都是女的，是來自都柏林女子監獄的罪犯。大多是因為吸毒、賣淫、偷竊等罪名而送入監獄。當最後一位女罪犯下車時，媒體一陣騷動，鎂光燈開始閃爍，記者們開始對著自家的攝影機說話。

 

轟動南愛爾蘭的布雷莊園謀殺案，全案偵結後，獲判二十年有期徒的兇手艾瑪，監禁在女子監獄兩個月後，將移監到拉撒錄修道院進行勞動懲戒。

 

凡妮想到爸爸常看的新聞，沒想到現在自己親眼見到新聞記者，以及那個這幾個月常出現在電視上的恐怖女兇手。據說她把被害人弄得粉身碎骨。

 

黛薇修女看起來可怕多了，凡妮牽著小荷走到一旁，這一排的罪犯從剛開啟的大門走入，一位神職人員帶領著法警和罪犯走向成衣廠的監舍。門外的記者報導結束後，一一上了採訪車離去了。修道院的大門外恢復了往日的肅穆。

 

「快把妳們手上的垃圾堆疊在門口旁！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動作快！」四十多歲的黛薇修女，嗓門像尖銳的喇叭聲一樣嘶吼。

「巫婆。」小荷說。這句話當然只有讓凡妮聽見。

 

 

 

紡織廠的噪音、染劑的臭味、濃濃的棉塵。一如往常的包圍著童工們的小小身體，磨耗著他們尚未成熟的健康與心靈，他們中午疲累的吃著剩下洗米水的稀飯，以及早上就蒸好，中午早已發硬的饅頭。

 

結束工作後，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就要洗好澡，到大會堂做晚課，念誦玫瑰經。然後才回到地下室，在睡前的短短時間內休息，和朋友小聲的聊天。在黛薇修女帶領做完晚禱後，就不准發出任何聲音，熄燈睡覺。

 

洗完澡後，童工們各自往前往大會堂，自由挑選位置，開始晚上的誦經。小荷緊跟在凡妮身後進入大會堂，凡妮看見大會堂前的祭壇，昨晚看見的畫面總會在腦海裡出現。那個被神父欺負的女孩到底是誰？凡妮努力回想昨晚看見的那個女童，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因為驚嚇讓她失去了注意力。

凡妮任意的挑選了大會堂最後面的位置，想離祭壇遠一點。她挑了一個最靠門口，且最邊緣的位置。

 

「凡妮，我們不要坐這裡啦…」小荷拉了拉凡妮的手說。

「這裡不好嗎？」

「她啦…是那個人啦…」小荷指著坐在會堂邊緣位置的一個人。

 

 

 

艾瑪。讓丁格爾鎮登上全英國的頭條新聞，震撼愛爾蘭的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