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羽翼2

 

 

兩首死亡樂章

 

 

一道黑色且迅速的黑影，在小羅美蒂的身上一閃而過。

 

「又是老鷹嗎？」羅美蒂抬起圓通通的小臉，朝天上看去。

 

北雀鷹是這裡最美麗的飛禽，但不常見。

 

剛滿六歲的小羅美蒂行走在玫瑰花園的石板路上。

他們住在三層樓高的巴洛克式別墅，後院是個300多坪的玫瑰園。

除了玫瑰，還擺放著許多雕刻品，羅美蒂不覺得它們好看。

這些東西在羅美蒂眼裡，只會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她最愛玩的鞦韆壞了…

鞦韆的兩端都有繩子繫在上方的橫槓上。

但是，一邊的繩子掉下來了；因為上面用來將繩子固定在橫桿的十字勾不見了。

 

鞦韆就這麼歪斜的掛在那…

羅美蒂為她的鞦韆感到難過。

 

 

 

二樓傳來的風琴樂音，是Ｃ小調康夏舞曲。

 

 

 

羅美蒂回到了大廳的門前，站在雕飾著但丁神曲的豪華大門前。

 

「小姐！不要！請不要進門啊！」羅美蒂站在半開的大門前，她聽見了女僕艾瑪急切的叫聲。

 

女僕艾瑪奔跑著朝向她而來，艾瑪身上跳躍的圍裙，表達了艾瑪的驚慌，艾瑪身後跟著兩個人。

 

一個手上提著灰色皮箱，身穿銀灰色西裝，留著八字鬍的男人。

另一個是女人，穿著一身白色連身裙，短袖的袖子繡著紅色的十字徽章。

 

羅美蒂認得那兩人，每當她生病打針時，總會看到他們，他們是醫生和護士。

 

艾瑪跑過她身邊時說：「天啊小姐！上帝保佑妳！」

 

艾瑪打開門，向內巡視了一下。

 

接著她回頭對著醫生喊：「先生就躺在大廳的書櫃旁！快去吧！」說著抓起了羅美蒂的手，要將她帶離開。

 

羅美蒂回頭望了一眼...陰暗的大廳裡，倒著一個人...

 

艾瑪牽著小羅美蒂的手，往玫瑰園的小徑走去，艾瑪慌張的表情印在羅美蒂的眼裡。

 

「爸爸又發作了嗎？」小羅美蒂停下腳步，睜著大大的雙眼問著。

 

「恐怕是的，小姐，而且比過去都嚴重…」艾瑪盯著小羅美蒂無邪的雙眼回答。

 

羅美蒂將垂在肩頭上的頭髮撥向後頭，她問：「爸爸會死嗎？」。

 

「希望不會，小姐。」艾瑪蹲下身子撫著小羅美蒂的頭。

 

兩人沉默的走在玫瑰園中，石板小徑旁一個個經過的雕像，也陪著這兩人沉默著，艾瑪等著醫生的消息，羅美蒂則聽著二樓傳來悠揚的風琴樂音。

 

小羅美蒂邊走邊看著經過的雕像，她打破沉默：「早上爸爸有和媽媽吵架嗎？」

 

艾瑪看著地上回答：「恐怕是的，小姐。」

 

小羅美蒂回頭望著艾瑪：「爸爸是因為生氣才心臟病發作嗎？」

 

艾瑪也回望著了小羅美蒂好奇的雙眼，她回答：「情緒會引發心臟病，恐怕是的，小姐。」

 

小羅美蒂惦了惦腳尖說：「不要一直叫我小姐，好嗎？我不喜歡…」

 

艾瑪說：「可以的。」艾瑪淡淡的笑了笑。

 

小羅美蒂看向一旁的玫瑰花圃，她問：「他們總是為了什麼事情吵架呢？艾瑪。」

 

「我不知道。」

 

「妳真的不知道嗎？」羅美蒂大大的眼睛看著艾瑪問著。

 

艾瑪再次看著地上，沒有回答….

 

 風琴的樂音在懸宕的著急下，奏入了高潮。

 

小羅美蒂天真的問：「那…他們愛我嗎？」

 

「很多事，不是只有愛就夠了…走，我們一起去門口等醫生的消息好嗎？」艾瑪掩飾了眉間抹過的一絲的哀怨。

 

「嗯！」小羅美蒂惦了惦腳尖說。

 

 

 

小羅美蒂環著艾瑪纖細的腰，艾瑪則輕輕柔柔的輕推著小羅美蒂圓潤的小肩膀，兩人依偎著走在佈滿玫瑰花的石板小徑，感情顯得相當好，事實上，多半都是艾瑪細心的照顧小羅美蒂的起居，羅美蒂把艾瑪當做親生媽媽看待，幾乎足以取代母親…

 

艾瑪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在這大宅裡，她是個極具有女人味的女性，同時也是個沉默且認真的女人，縱使她總是穿著那套女僕的深藍色連衣裙，兜著白色的圍裙，但她的神情與舉止， 讓她透露出一個溫馴的迷人特質，深邃的輪廓，潔白如冰晶般的肌膚，一雙翡翠綠的眼珠，黑色帶著淡淡咖啡色的整齊眉毛，纖細的腰隻，以及看似不論如何擁抱都適宜的身高。

 

 

 

她，是一個美女，像天使般的美女。

小羅美蒂也相當喜愛艾瑪的外貌，但她更愛艾瑪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

可惜，她只是一位卑下的女僕。

 

兩人走出了玫瑰園，玫瑰的芬芳沾染了兩人的衣裳，兩人都發出了炙烈的玫瑰香。

經過了大宅的轉角，兩人來到了進入大廳的低階前。

 

「在這裡等待好嗎？小姐，妳很快就可以去夫人的身邊，聽著夫人美妙的彈奏了。」艾瑪嘴角報以安撫的微笑。

 

羅美蒂並不喜歡母親，但她卻非常喜愛風琴的聲音。

 

小羅美蒂抬著圓圓的臉蛋說：「好的，艾瑪，要快喔～」她抬起腳跟，期待的表情寫在她長長的睫毛後方藍藍的眼珠子裡。

 

 

 

艾瑪伸手抓著雕飾著玫瑰蔓藤的檜木手把，此時！門開啟了！

艾瑪驚退了一步！表情滿是驚愕。

 

「嗯？我正要去找你， 艾瑪小姐。」舒朗特醫師從半掩著的大門跨出來，對著受驚嚇的艾瑪說。

 

艾瑪交握起雙手，緊張的表情溢滿臉上，她問：「主人情況如何？」

 

 

 

「死了，」舒朗特皺起黑框眼鏡後的眉頭說。

 

 

 

二樓的彈奏出的風琴樂音，停止了。

 

「發現時早已斷氣，是心臟病發。但是先生右手捏著胸口，俯臥在地上，應該是有意識的掙扎，如果來得及服藥，這種程度的心臟病，是不會致死的，這真是一樁悲劇…需要幫你們處理殯葬事宜嗎？我會連絡醫院來處理先生尊貴的身體，喔…真的是多麼令人遺憾的事，希望能盡快將布雷先生安置在寧靜的地方。」舒郎特醫生補充的說。

 

艾瑪鬆開緊握的雙手，哀戚的眼神已佈滿眼淚：「殯葬的事，要讓布雷夫人做主…小小的羅美蒂，這麼早就失去了父親，實在讓我難過…」

 

艾瑪接過了舒朗特醫師遞來的手帕。

 

 

 

風琴再度響起，是李斯特的梅菲斯特圓舞曲，魔鬼圓舞曲其中一篇樂章。

 

 

 

小羅美蒂聽到了風琴聲，就跑過了舒朗特與艾瑪的腳邊，一股腦兒的往門縫鑽了進去。

 

「啊！小姐慢點！我帶妳進去啊！」艾瑪急切的大叫，深怕剛失去父親的羅美蒂，看見父親死去的樣子，會造成她心靈的傷害。

 

「別怕！我請護士將屍體覆蓋了！」舒郎特醫生拉住艾瑪的手說著。

 

艾瑪停住腳步，仍不安的看著大廳。

 

 

 

護士拉住了小羅美蒂的小手。

 

 

 

「喔！羅美蒂寶貝！這裡發生了可怕的事，別急著進去好嗎？讓我們處理完。」護士對著羅美蒂急切的臉龐說著。

 

「我想去樓上找媽媽！」羅美蒂拉了拉護士的手說著。

 

護士看了門外的舒郎特一眼，用眼神向醫生徵詢意見。

 

「嗯，讓她上去陪媽媽吧，沒關係的！」醫生看了看羅美蒂天真的表情，再對護士說。

 

護士放開了羅美蒂的小手，羅美蒂驅使著圓滾滾的小身體，跑向了鋪著朱紅色滾著金邊的紅地毯樓梯，一步一步的爬上階梯。

 

艾瑪也準備跟上去。

 

「喔！慢著！ 艾瑪小姐，有些事，我想問一下。」舒郎特叫住了艾瑪。

 

艾瑪回頭對醫生問：「也許應該快點處理先生的遺體了，還有什麼事嗎？醫生。」

 

 

 

小羅美蒂抬著短短的小腳，一步步的走在迴盪著激昂樂音的階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