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４

 

 

血盆大口。

漢人的成語真的很傳神，『血盆大口』這句話，用在眼前這個從地上爬起來的人，真是貼切。

 

「幹，你檳榔會不會吃太多了？」我灌下一口新開瓶的高粱酒，瞄著眼前和我一樣的活人。其實…看他滿嘴是血的德性，我不太確定他究竟是不是活人。

 

沉默。很正常，在茱麗亞游擊隊對漢人發動連環的恐怖攻擊之後，許多漢人對原住民都抱著仇視的態度。

漢人對原住民連話都不想說，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在這年頭是很正常的。

就像人看到畜牲一樣，絕不會開口和畜牲說話。

 

「白爛（平地人），你娘咧…哼。」我收起剛要出現的同情心，用髒話來問候對方。

 

我閃身而過。看著他西裝筆挺的樣子，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八成被滿街的屍體嚇傻了。

 

嚇傻的西裝男。

 

我搜尋著橫著馬路上的車輛，找到了一台豪華賓士休旅車。休旅車，可以裝很多的酒。車上有四具屍體，搬走就好了。

 

把駕駛座和後座的屍體全拉下車，副座的屍體是被我踢下車的，我發動了賓士車才有的低沉引擎聲，然後開上人行道避開滿街的車，小心翼翼的盡可能別去壓到屍體，但是我感覺到還是壓到了某些人的手、腳。

 

 

 

西裝男還站在那裡。

 

他空洞的兩眼直直的看著前方，身體前後搖擺，張大的嘴巴露出血淋淋的牙齒，蒼白泛紫的臉龐有點像是殯儀館的紙人一樣。

模樣挺駭人的。

 

我灌下兩、三口高粱酒，恐懼感就像是水蒸氣一樣立刻蒸發掉了。

 

「雞掰咧…裝神弄鬼，等一下開車把你壓死。」我暗罵，「用賓士車壓死你。」我又補了一句：「死西裝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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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妥了剛壓過屍體的休旅車，我打開車門時，嘴裡仍罵了一句：「蠢西裝男。」然後一口氣喝掉手上的高粱酒，酒瓶就扔向一旁一具手上抓著報紙的男屍頭上。

我將OK-11的酒全搬上了停在門口的賓士休旅車後，心滿意足的上了車，看了一眼便利商店，想和那個死在商品架前的店員道謝一下…

 

 

 

他已經直挺挺的站在那裡，那個表情…和該死的西裝男一模一樣。

 

 

 

我試著理解目前的詭異處境，以及當前『死人復活』的情況。我或許不清楚西裝男是死是活，但我肯定那個店員剛才的確是死透透了。但是…他現在卻張大嘴巴、瞪著眼睛、直直站著，居然還看著我。

 

強烈的驚嚇、恐懼，讓我一度頭腦空白的坐在駕駛座前不知道過了幾分鐘，直到一個聲音將我從空白的狀態下喚醒。

 

騎樓一旁，剛才被我用酒瓶丟中腦袋，手上抓著報紙的男屍…就要爬起來了！

 

正常人應該要被嚇得屁滾尿流，但我不是正常人…我是酒鬼。

而且我滿身的糞味、臭氣，絕不會輸給一具看起來還『新鮮』的屍體。

 

「反正是爛透的世界…已經沒什麼好荒謬了。」我打開手上的威士忌，催動油門。

 

輾過西裝男後，在機車道上緩慢的行駛，朝向中山高速公路的交流道前進，路上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像是用殺蟲劑對著螞蟻窩噴灑的景象一樣。如果螞蟻可以死一堆，人類當然也可以死一堆。

 

 

進入了高速公路，在路肩行駛會比快車道還快，車道上都是滿目瘡痍的車輛。很明顯都是在行進中時，駕駛突然的死去…

到底是什麼東西殺死他們？

 

漢人死光光最好！

酒精可以蒙蔽人的心智。

仇恨也是。

我喜歡酒精，我也喜歡仇恨，所以我喜歡自己被蒙蔽的感覺。

墮落真美好，不用再對世界有責任！

 

 

收費站前，道路被堵塞了，滿滿的車輛擠滿在每一個收費道…

 

「靠腰…糗了。」我四處張望，尋找任何一條可以鑽過去的路，確是徒勞。抓起手上的威士忌，一口接著一口。

 

我把酒瓶扔到前方的房車車頂上。破碎聲在中午空蕩的高速公路上，顯得淒涼卻帶著嘲諷。嘲諷這曾經充滿速度的道路，卻因為死亡而變得如此緩慢，就連酒瓶聲都能取代曾經呼嘯而過的引擎聲。

 

 

 

下一秒鐘，卻發生了我得用兩瓶高粱酒才能抹滅的恐懼感。

 

 

 

每輛車上的屍體，一個一個打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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